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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迷霧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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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有人著急地讓自己躲開,娉婷心下一驚,直覺得那聲音中透出的焦急十分熟悉,下意識地要遵從他的意思去躲避,卻發現已是閃避不及。

眼睜睜地看著三支夾著勁風的沒羽箭就要刺穿自己的身體,娉婷急急地向後退去。

躲在角落裏的鐘離澤眼看著白裳人無處躲閃,那三支沒羽箭迅疾地就要射穿他的血肉之軀,一時得意地從藏身的角落裏跳了出來。

“呃--”

娉婷胸口一痛,慘叫了一聲,卻沒有感覺到利箭穿過自己身體的劇痛,什麽利器打到她的身上,逼得她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飛快向後倒退了數步,恍惚間只看到一個身穿玄色衣裳的人急急地躍了過來,一腳踏偏激射而來的沒羽箭,一手伸過來攬住娉婷,一個起落消失在鐘離澤和烏雅爾的視野裏。

“可惡!又讓他給逃了!”鐘離澤目瞪口呆地看著這轉瞬之間發生的變故,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白裳人已經被那突然出現的玄色衣裳的人救走了,氣得他狠狠地將手中的勁弩砸在地上。

平覆了一下心情,鐘離澤才發覺和風波樓主接頭的烏雅爾半天不見動靜。急忙回身去尋烏雅爾的蹤影,只看到烏雅爾直挺挺躺在地上,嘴唇烏青,鐘離澤湊近將她扶起,死命搖晃了半天,烏雅爾才微微睜開眼,吐出兩字“救我”然後就栽倒在鐘離澤的懷裏。

她方才和白裳人爭執的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白裳人被激怒,烏雅爾也身中劇毒昏迷?

盡管腦中盤旋著一堆疑問,但是烏雅爾的情況不容樂觀,她嘴唇已由烏青漸漸轉為青紫,鐘離澤趕緊抱起烏雅爾回到聽濤苑,命下人去請京城中最有名望的大夫來。

看著躺在床榻上的烏雅爾,眉頭緊鎖,冷汗涔涔,想必正承受著極大的痛楚。鐘離澤繃緊的心突然松了一口氣,今晚的事情足以證明她的的確確和他的立場是一致的,否則沒有人願意以命相博。

“烏雅爾,你放心好了,我定當竭力救你。”拿清水絞過的帕子揩了揩烏雅爾額上細密而下的冷汗,鐘離澤朝門外冷叱了一聲:“大夫呢!快快給我去請!通通給我請來!”

聽濤苑裏亂成一團,大夫人莊氏一直靜靜地站在聽濤苑的門口,看著丫鬟仆從進進出出,卻沒有人註意到她,頗為悵惘。

管家莊鐮從後面站出來,低低叫了她一聲,莊氏毫無所覺。

“大夫人!”莊鐮微微加重了語氣,莊氏驚了一下,回頭看到莊鐮在自己身後站著。

“什麽事?”

“大夫人,新夫人進門之後,老爺似乎格外寵她,連原先得寵的五夫人那兒他都不去了。”莊鐮意味頗長的說。

“莊鐮。”莊氏低低訓斥了莊鐮一聲,然後轉身欲走,“不該我們管的事情,就不要插手。”

“你甘心嗎?你犧牲了那麽多得來的這一切,就這麽被其他人奪走了?而且這個叫烏雅爾的女人來路不明,也許會影響到我們的計劃。”莊鐮跟著莊氏走出聽濤苑,在她背後追問道。

莊氏腳下猛地一頓,轉回頭來狠狠地問:“你都知道了些什麽?”

莊鐮定定地看著莊氏:“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全部都知道了。”

“他告訴你的?”莊氏的語調微微顫抖著,她沒有明說那個“他”是誰,但是很明顯莊鐮知道,他點了點頭,莊氏卻好像如遭雷擊,倒退了兩步,絕望地看著莊鐮,嘴裏喃喃道:“我已經什麽都給了他了,他為何還要這樣對待我?如此苦苦相逼,是全然不顧往日的情誼了嗎?”

莊鐮跨前一步按住莊氏的肩膀:“娘!只要完成那個計劃,我們就不用再有什麽負累了,我們就可以解脫了,這麽多年你心心念念的心願就可以實現了。”

聽到莊鐮喊自己“娘”,莊氏渾身一震,瞪著莊鐮一動也不動,然後突然張開雙臂抱住他,嚎啕地痛哭起來。

輕輕地拍著莊氏顫抖的脊背,莊鐮低低地勸慰她:“真的是最後一次了,這次結束之後,我們就真的解脫了。”15890273

莊氏在莊鐮懷裏點了點頭,終於還是答應了。

“放開我!”娉婷被玄色衣裳的人攬著躍出鐘離府,掙紮著擡頭就看到一張英氣十足的俊臉,一顆滿懷期望的心筆直地掉落進深淵。

有時候,期望比絕望來得更傷人。

百裏長空不顧娉婷的掙紮,揪著她疾跑幾步,飛身跨上等候在街上的駿馬,長腿一夾就朝著娉婷現在的居處疾馳而去。

“哐當”一聲,百裏長空十分難得的一腳踹開了娉婷臥房的門,將手裏拎著的白裳人重重地丟在了床榻上。

等候在外面的風波樓手下都被百裏長空周身散發的懾人氣場給震懾住,紛紛不敢上來詢問原因,更別說上去阻攔了。

“你瘋了?”娉婷重重地落到床上,肩膀磕到了墻壁,疼得她臉色白了一白。

百裏長空難得沒有揚起溫和晴朗的笑臉,而是以一種娉婷十分陌生的威嚴表情逼視著她:“我看你才是瘋了!”

娉婷從床榻上坐起來正待還嘴,就看到百裏長空忽然欺身近前,在距離她不到一指的地方停下來,聲音冷厲地問:“剛剛為什麽不躲開?就那麽想死嗎?”

“是!”娉婷潛藏在心裏的情緒就像被點著了火,一下子轟轟烈烈地就燎起了她整個人,一張因為餘毒未消而蒼白的臉,也因這無名的火而微微泛著紅。

百裏長空許是沒有料到娉婷回答地如此幹脆,承認地沒有一絲顧慮,以至於娉婷說出“是”的時候,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說什麽?”

“我說是!”

百裏長空這才反應過來,娉婷是認真的,不是氣話,也不是突然觸景生情,她是從無名去世以來,就一直這麽打算著。

“難道你不想替他報仇了嗎?”百裏長空還記得娉婷初初醒來,記起無名在自己懷裏死去的情景,怒極而笑,發誓要讓鐘離澤血債血償的兇狠模樣。

百裏長空在娉婷面前提起無名,每每都不稱呼他的名字,而是簡簡單單一個字代替--他。兩人心照不宣,娉婷也只喚他為他。

“我想,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想,想到我r不得安,夜不能寐。我想替他報仇,我想替他活著,我扮作他的模樣示人,學著他的聲音和語氣說話,但--”娉婷忽然一擡頭拔高了聲音對百裏長空說,“那又怎麽樣!即便我報了仇,他也不會再回來,即便我把自己當做了他,我也終究不是他!”

她說的激動,再次捂著心口“咳咳咳”地猛咳起來,嘴裏的血腥味彌漫著,但她死命抿著唇就是不肯在百裏長空面前示弱。

百裏長空凝目盯著她,最終是不忍心,低低地嘆了口氣,扶著她的背輕輕拍著:“你別急。”看到她唇角滲出的血跡,鮮紅的血像是一枚鋼針紮在百裏長空心口,他嘆道:“何苦這麽折磨自己。”

娉婷抹了抹唇角的血,卻無所謂的樣子,甚至於她的表情有點開心,低低地笑道:“苦?比起死後被埋葬在黑漆漆的地裏,忍受著蟲蟻的撕咬啃噬,我一點兒都不覺得苦。何況,這都是我欠他的。”

娉婷的最後一句化作低低的呢喃,但百裏長空還是聽到了。

“聽好娉婷,你沒有欠他,當初事出突然,一切根本就是無法預料的。”百裏長空摁住娉婷的肩膀,他不能容許她有這樣的想法,他不能容許她背負了仇恨之後還要自己背負起不應承擔的罪責。

娉婷邊聽邊搖著頭,不,不是的。

“如果不是我行事不夠謹慎,鐘離澤不可能盯上我們;如果不是當時顧忌著我,他完全可以獨自脫身,鐘離澤根本不可能奈何得了他……所以,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我才是殺死他的兇手!”

娉婷越說越激動,到後來已經是瀕於崩潰的邊緣。

百裏長空的眼神震了震,忽然間,一些事情豁然開朗。

拖著未愈的身子匆匆趕回來,說是要替他報仇,卻從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原來是因為她將自己也視為殺害了他的兇手。所以,在她的覆仇的名單裏,自己是排在第一位的。

“所以你早就決定了,以身殉他嗎?”百裏長空沈痛地問。

彎起嘴角,娉婷自他出事以來,第一次笑得那麽好看:“不是我要以身殉他,是他先以身殉我。情債難償,唯有追他到陰曹地府,我才能一解心結。”仿佛真的即刻追到了陰曹地府,娉婷似乎真的在跳躍的燭火裏看到了那一襲白裳,負手站著。

“他若泉下有知,斷然不能認同你如此做法的。”

娉婷笑著的唇角一僵,想起當夜他同自己所說的話:娉婷,你要記著,活著才有希望,能多活一刻,就不要放棄……

正因為冥冥之中深深記得他的這句話,所以剛剛當百裏長空忽然從天而降時,她以為是他,為她排憂解難,救她於生死邊緣的他。

不過,待娉婷看清救她的人是百裏長空後,她也同時深深地明白,他不會再出現了。

百裏長空將他埋葬在了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她不敢問,他便不說。

看著娉婷沈默地坐在床上,沒有動靜也不說話,百裏長空知道她又陷入到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裏去了。

自從他出事之後她便常常這樣,處理完正事之後就自己一人靜靜坐著,打眼一看非常正常,安靜寧謐。但只要觀察得久了就會發現,坐在那裏的是一具空殼,她的魂魄飛到了哪裏,誰也不知道,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失魂了很久。

枯坐成灰,相思成劫,莫不如是。14FMJ。

“你放心,傻事我斷然不會再做,你放心,他也安心。”半晌,娉婷慢慢開口,算是給了百裏長空一個保證和承諾。

百裏長空籲了一口氣,欣慰地點點頭。

“仇,我還是會報。”一提到仇人,娉婷的語氣就陰寒了許多,“鐘離澤接連殺害我至親至愛之人,此仇不報,我娉婷誓不為人!就算是為了報仇,我也會好好活下去的!我要親眼看著鐘離澤後悔不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可是,今晚原本是風波樓派出的烏雅爾卻臨時反水,謊稱自己拿到了鐘離澤私下販賣煙土的罪證,在引得娉婷去接時,冷不丁地拿一根細如毛發的銀針刺傷了娉婷。

“你受了毒傷?”百裏長空一時有幾分緊張,娉婷的身子已經十分虛弱不好,著實不能再受什麽毒傷了。

擺擺手示意百裏長空安心,她現在身上的餘毒未消,每天被百裏長空逼著喝了無數解毒祛毒的湯藥,即便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也能被她自己折個七七八八。

“那烏雅爾……”百裏長空當時急著去救站在那裏不肯動彈的娉婷,也沒有餘暇去顧烏雅爾,現在想來,好像在娉婷前面不遠處躺了一個人影,看穿著和身形是個女子。

哼--

娉婷冷哼一聲:“她既然敢背叛我,還意圖暗算我,我自然不會給她好果子吃。那枚毒針,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她。”

百裏長空點了點頭:“烏雅爾若是死了,你安排在鐘離澤跟前的眼線就沒了。而且,她既然已經反水,確實沒有什麽用處了。那下一步你準備怎麽辦?”

從床榻上起身,娉婷走到快要燃燒殆盡的燭火旁,用燈盞下的竹簽子挑出裏頭一只被燒得殘缺不堪的小飛蟲:“鐘離澤做了那麽多的虧心事,想必是怕極了半夜鬼敲門。他既然這麽喜歡烏雅爾,那便是一具死屍,他也該好好待她。”

百裏長空合了合眼,看著性情大變的娉婷,暗暗握了握拳頭。

到著避不已。只有想起他,娉婷才會流露出無助和柔情,才會顯得那麽不堪一擊。

關於那個人的那些秘密,他到底應不應該替他繼續保守?他聽從著那個人的命令,到底是對還是錯?

京城裏達官貴人多,要緊的人也多,所以有名望的大夫總是十分忙碌,甚至於忙到一個人都尋不到。

鐘離澤聽到下人回報,全京城都沒有尋到一個有名望的大夫時,他氣得踹翻了好幾個出去尋人的小廝。

“是個大夫就可以,把人給我綁也要綁回來了!”氣急敗壞的鐘離澤教訓著下人。

沒過多久,就有十幾個大夫被鐘離家的小廝給連哄帶騙,甚至是威逼利誘地帶到了聽濤苑。可是,這十幾個大夫看了一眼烏雅爾的情況,面色發烏,嘴唇泛紫,翻開眼皮一瞧,瞳仁也微微散開了,一個個搖著頭要鐘離澤準備後事。

“飯桶!都是飯桶!來人,將這些庸醫給我趕出去!”

又是片刻之後,十幾個大夫一個個都被打了出去,鐘離澤喘著粗氣坐在床邊,看著漸漸連胸口起伏都要消失不見的烏雅爾,他有點兒疲憊了。

其實,也不過是一夜的夫妻,哪裏有百日的恩情。但是,烏雅爾著實是難得的女子,鐘離澤的幾位夫人,沒有哪一位及得上她。

她懂他,他們是一路人。

所以,他還是想竭盡全力去救她。

“老爺,門外來了一個苗醫,說是有起死回生之能……”突然從外頭氣喘籲籲跑進來一名小廝,給絕望的鐘離澤帶來了一個不知是好還是壞的消息。

沈吟了片刻,鐘離澤還是將這苗醫請進了聽濤苑。

“你們都出去,也不許任何人進來。”鐘離澤神秘兮兮地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將穿著有點奇特的苗醫請進了屋子。

苗醫也不禮讓,進門先是嗅了一下,道:“屋中有死氣。”說完就直奔烏雅爾所躺的地方而去。

鐘離澤聽了心裏“咯噔”了一聲,急忙也跟了過去。

只見那苗醫坐在床沿,伸手在烏雅爾鼻下探了一探,然後又附耳在她的心口處聽了聽,搖了搖頭。

“死……死了?”鐘離澤不敢相信,就這麽片刻離開的功夫,烏雅爾就沒命了。

苗醫點點頭:“還沒。”

鐘離澤方松了口氣,把揪著心的心稍稍放下來。

誰知那苗醫緊接著來了一句:“不過,也熬不過這一時三刻了。”

鐘離澤腳下一軟,差點兒跌到地上。到頭來,自己還是沒能救得了她啊。

看他失魂落魄,十分傷心的模樣,苗醫大約是猜測這對夫妻素日恩愛,心底裏生出許多憐憫來,於是誠懇道:“我瞧你將府中的下人都趕走,勢必是知道我們苗醫的奧妙所在。你的夫人真是陰陽相爭的時刻,如果你想要她活過來,也未為不可。”

“活過來?”鐘離澤走南闖北,也曾聽說過苗醫的奇妙,但未曾親眼見過,猛地聽到,總覺得天方夜譚,不可思議。

苗醫看著他點點頭:“嗯,只不過陰陽交匯之際,我也不知道救回來的是人還是……”

鐘離澤明白他秘而不宣的那個字是什麽,渾身打了個寒戰,還猶豫不決,就聽到苗醫問他:“你是他的夫君,救還是不救,就在於你的一句話了。”

腦中激烈的交戰著,鐘離澤訥訥拿不定主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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